《三国演义》中观念 的二元对立与价值取向 呢 , 还 是人的 因素造成的呢?当然 , 《三国演义》作 者的同情是在关羽方面的 。 关羽的死 , 死得很 壮 烈 。 但 也不 可否认 , 作 家如实地写出了关羽 的性格弱点 , 给人以警省 。 关羽的失 败如 此 , 刘备的失败也是如 此 , 人为因素起了决定 的作用 。 首 先 , 刘 备的伐吴 , 固然是 激于义 气 , 但毕竟 是 为一己之私 。 为此 , 诸葛亮与 赵云等都 曾苦苦 劝谏 , 可是刘备不 听 。 学士秦 毖尖 锐指 出 :“ 陛下舍万乘 之躯 , 而拘小义 , 古 人所不取 也 。” (第 8 1 回)刘备不但不 听 , 还 要杀他 。 其次 , 在 征吴的过程中 , 刘备 骄傲轻 敌 , 自以为 老练 , 瞧不起 “ 黄口孺 子 ” 陆逊 , 以致造成一连串的指挥失 误 , 终于遭受惨败 。 蜀国在经受了这样两次 失败 之后 , 即使有诸葛亮 这样 杰出的人才 出来 , 也是回天无 力的了 。 然而 , 《三国演义》的作者还是满怀激 情 , 描写了诸 葛亮的南征 北伐 , 以及他 为巩固 蜀 国和兴复汉室而作的种 种努 力 , 极力 歌颂 他不屈服于命运 , 一次又 一次向天命发 出挑战的那 种 “ 鞠躬尽瘁 , 死而后已 ” 的奉献 精神 。 诸葛 亮比起刘 备和关羽 , 更 懂得天命的意 义 。 他很明 白朝 代的兴 衰取 决于天数 , 人 的寿矢 取 决于命定 。 但是 , 惟其如此 , 在命中限 定 的时间和 空 间之 内 , 他更 相信人 的努 力 , 更相信人可以把自己的聪 明才智发挥到 极致 , 做出一番 轰 轰烈烈 的事业 。 《三国演义》通 过蜀汉的兴亡 , 通过诸 葛 亮的形象所 表现的 , 正是那种在有限中求 得生命的无 限价值的中国传 统文化的 积极精 神 。 总 之 , 在天命与 人事这个二元 对立的思想观念 中 , 《三国演义》并未 陷人不 可解决的二律 背反 , 而是 轻天命重人谋 , 它把 人的因素提 到了第一 的地位 , 宣传了一种不屈 于 天命的英雄主义 , 这 正是《三国演 义》的价值取向所在 。 入世与 出世 在《三国演义》中 , 跟天命与人 谋相对 应的 , 是人 世 与出世这一组思想观 念的对立 。 而人世 与出世的 对立 , 实际上又是儒 家思 想与 道家 思想的对立 。 早在先 秦的诸子百家 中 , 就形 成了儒家 入世思想与道 家 出世思想 的对 立 。 儒家 执着于现实人生 , 积 极进 取 , 力求立功 、 立 德 、 立言 , 追求功 名利 禄 , 它的世界观和人 生观 是 积极的 , 人世 的 , 知其不可为而为 之的 。 道家却因对现实政治感到 失望 , 而 主张返回自然 , 回到 清静无 为的大自然中去 , 企图超 脱现实 。 它 的世界观是消极 避世的 , 是保 存自我 的 。 实际上 , 儒家 与道家既对立又统一 , 它 们是任何一个人都有 的发 展自己与保 存自己两种本能的外化 与思想 表现 。 中国的士人 — 知识 分子 的绝 大多 数都是以儒家思想 为主 体的 , 都是 执着于现实人 生 的 。 然而 , 封 建专 制主义 的政 治 统治 , 官僚 政治 , 斗争的反复无 常与 异常 残酷 , 许多士人因心力交 瘁 , 或因政治上屡受 挫折而转 向消极 避世 , 转向潜心修道 。 因而 , 中国的士人又大多是以儒道来互补 的 。 这 正如孟子所说 : “穷 则独 善其 身 , 达到兼善天下 。” 然而 , 人世与出世 , 兼 善 与独善 有时又不能那么处 理得 很 好 , 我们看 苏轼的《水调歌头》词与《赤壁 赋》等 许多 诗文 , 便可以深切感到他 内心中人 世 与出世 , 情与 理的剧烈 冲突 和痛苦 , 以及企图超 脱现实但又执 着人生的矛盾心情 。 《三 国演义》中的诸 葛亮 , 正是以儒道 互 补作 为心理 人格 基础 的中国士人的一个 代表 。 隐居 在隆 中的诸葛亮 , 无论是他 的所处环境 , 行止交往 , 还是思想境界 , 都 充满了道 家 的色彩 。 作 家 罗贯中通过刘备的视角 , 以赞赏的笔调描 绘了隆 中的景物 , 在这里 , “ 山不高而 秀雅 , 水不深而 澄清 ; 地不 广而平 坦 , 林不 大而茂盛 ; 猿鹤相亲 , 松里交 翠 ” (第3 7回) , 与 中原地区的兵荒马乱 , 腥风血雨相比 , 完全 是一个 世外 桃园 。 隆 中的人物 , 也 都 象神仙一样 , 闲散 潇洒 。 诸葛 亮的朋 友崔州平 “容貌 轩 昂 , 丰姿俊爽 , 头戴逍遥 巾 , 身 穿皂布袍 ” , 完全是一个隐者的形貌 。 石 广元 、 孟公 威 也是如此 , 或是 “ 白面长须 ” , 或是 “ 清 奇 古貌 ”, 在 他们的形貌上看不 到一点世 俗 功利的痕迹 。 诸 葛亮 与他的朋友们的行 为举 止 , 似乎也是 与世 隔绝的 , 他们 不问世事 , “ 或驾 小舟游于江湖 之 中 , 或访僧道于山岭之上 , 或寻朋友于村 落之间 , 或乐琴 棋 于 洞府之 内 ” (第3 7回) , 真 是悠哉游哉 , 其乐无 穷!但 是 , 赞 赏 并不等于赞 成 。 作家通过 刘 备与 崔州平的 一段对 话 , 对道 家消极无 为 、 信天 由命的思想 作了否定 。 小说 中描写 道 : 州平 日 :“将 军何 故要 见孔 明? ” 玄德日 :“ 方今天下 大乱 , 四方云扰 , 欲见孔明 , 求 安 邦 定国 之策耳 。” 州平笑日 :“ 公以定乱为主 , 虽是 仁心 , 但自古以来 , 治 乱无常 将 军欲 使孔明斡旋 天地 , 补缀乾坤 , 恐不易为 , 徒费心力耳 。 岂不闻 ‘顺天 者逸 , 逆天者 劳 ’、 ‘数之所 在 , 理 不得而夺 之 ; 命之所在 , 人不得而强之 ’ 乎? ”玄 德日 :“ 先生所 言 , 诚为高见 。 但 备 身 为汉育 , 合当匡扶汉 室 , 何 敢委 之数与命?, ’(第 3 回) 显然 , 作者 认 同的是 刘备 , 而不是崔 州平 。 7 . 9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