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嘉靖本、志传本校勘本比对本简介

一、介绍《三国演义》版本受欢迎

从2002年5月23日以来，在苗怀明老师鼓励和支持下，我在苗老师主办的《古代小说网》网站和微信公众号上，陆续发表五篇文章，介绍新出现的几种《三国演义》英雄志传本，到8月29日为止各篇文章浏览量如下：

（一）周文业：《三国演义》版本简介

2020年5月23日，搜狐网站浏览量1311，微信浏览量1062

（二） 叶逢春本散页——“志传”系列最早繁本

2020年6月11日，搜狐网站浏览量5531，微信浏览量677

（三） 九州本——“志传”系列明刊上图下文简本

2020年7月1日，搜狐网站浏览量4907，微信浏览量570

（四） 刘兴我本——“英雄志传”系列明刊20卷上图下文简本

2020年7月18日，搜狐网站浏览量19.7万，微信浏览量577

（五） 三国演义新出版本之美玉堂本、继志堂本、郑乔林本

2020年8月27日，搜狐网站浏览量1747，微信浏览量567

这些文章的浏览量很值得分析。

网站浏览量：五篇文章中，一般浏览量只有几千次，而第四篇浏览量竟然达到了19.7万次（文章末尾统计为20万次），据说是因为搜狐网对此文给了流量，因此浏览量大增。这也说明还有读者对《三国演义》版本有兴趣。

微信浏览量：五篇文章中，一般浏览量只有五六百次，只有网站浏览量的十分之一，说明还是网络读者对版本文章更有兴趣，比手机微信读者兴趣更大。

这个浏览量分析还是很有趣，说明网站读者和手机读者还是不同类型。

二、《三国演义》三种版本

《三国演义》版本是古代小说中版本数量最多的，按照版本的演化发展分为“演义”系列、“志传”系列和毛本三类，版本总数有几十种。

《三国志通俗演义》

（一）“演义”系列，其中嘉靖元年本是目前已知刻印年代最早（1522年）的版本，其他还有周曰校本、夏振宇本、夷白堂本等，这些版本都没有评语。“演义”系列中还有一些评本有大量评语，如李卓吾本、钟伯敬本、李渔本等。

（二）“志传”系列，因为这些版本书名中都有《三国志传》，此系统又有繁本和简本之分。

“志传”系列繁本主要有：叶逢春本、郑少垣本、余象斗本、余评林本、种德堂本、杨闽斋本、汤宾尹本。叶逢春本属于“繁本”类，是除嘉靖元年本以外，刻印年代最早的版本（1548年）。

“简本”系列版本一般认为是“繁本”的删节本，种类非常多，有十几种，一般又可分为“志传”和“英雄志传”两个小系统，包括黄正甫本、刘龙田本、朱鼎臣本、刘荣吾本、刘兴我本、熊佛贵本、熊清波本、北京藏本、天理图本、魏氏刊本、美玉堂本、继志堂本、天理图本、费守斋本、松盛堂本、二酉堂本等各种六卷本和二十卷本等。

（三）毛宗岗本，这是目前最普及、流行的版本，是清代康熙年间毛宗岗父子重新整理的版本，文字做了很多修订，也加了很多评语。毛本后来翻刻很多，细分又包括醉耕堂、芥子园、大魁堂、贯华堂、文英堂、三槐堂等几十种版本。毛本出现后，其他“演义”和“志传”本就很少再刊刻出版了，因此一般读者都只知道《三国演义》的毛本，不知道历史上还有几十种“演义”和“志传”本。

毛评本《三国演义》第一回

对于一般读者来说，看《三国演义》只看毛本也可以，但如对于《三国演义》版本有兴趣的读者，只看毛本就远远不够了。应该再看看其他“演义”和“志传”系列版本。

其他“演义”和“志传”系列版本中，嘉靖本曾多次排印出版过简体字本，“志传”系列只有黄正甫本曾出版过简体字排印本，而“志传”系列最早的叶逢春本只出版过图文对照本，而文字是竖排繁体字，对阅读很不方便。

即便出版了这些排印本，读者要想了解这些版本的文字差异，要打开几个版本，逐字去核对，也很困难。

三、《三国演义》校勘本

在我上述第五篇文章发布当天，著名学者程毅中先生在微信公众号上留言：

建议周先生用几种志传本校勘嘉靖本，做出一个相对普及的读本，把《三国演义》还原给罗贯中。大多数人读的是毛本，实在是另一个版本。

我回应两次：

用志传本校勘嘉靖本很难，文字差异很大，我一朋友在整理叶逢春本，是志传系列最早版本，整理完再出版吧。

程先生建议做校勘本，这很费事，我可以做文字比对本，比校勘本更清楚，我可以做个样本。

《三国志通俗演义》文史对照本

程毅中先生建议，用“志传”本校勘嘉靖本，这是一般古籍整理的办法。

所谓“校勘”，就是以某个版本文字为底本，再加注说明其他版本文字和此本的文字差异。

这在《红楼梦》版本中使用最广泛。如《红楼梦》研究所整理的新校注本，就是以庚辰本为底本，再加注说明其他版本的文字差异。此本发行了几百万套，非常流行。

但在《三国演义》版本中，至今确实没有整理程先生提出的这种校勘本。

为何《红楼梦》出版了校勘本，而《三国演义》没有出版呢？我个人认为有多种原因。

第一，大家对《红楼梦》版本的兴趣，远比《三国演义》更高。

第二，《红楼梦》各种版本的文字差异比《三国演义》要小，做校勘本容易。而《三国演义》嘉靖本、志传本文字差异很大，要做校勘本效果并不好。

因此到目前为止没有人整理过《三国演义》的校勘本。

程先生建议“用几种志传本校勘嘉靖本”，如要校勘嘉靖本，选用哪些志传本是首先要确定的问题。

目前现存的早期志传本中，叶逢春本刊刻于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是最早的志传本。刊刻时间次于叶逢春本的志传本还有：万历十九年（1592年）余象斗本、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郑少垣本、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杨闵斋本等。这几种版本都在叶逢春本44年之后，这些版本文字都有一些修订，如增加了叶逢春本和嘉靖本没有的花关索故事等。

《三国志演义》文史对照本

因此，根据程先生想法，要探索罗贯中的原本，就只要和叶逢春本校勘即可，因为其后几十年的其他版本文字做了很多修订，再和嘉靖本校勘意义不大了。

这点又和《红楼梦》版本略有不同。《红楼梦》的早期版本，包括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以及戚序本、蒙府本、列藏本、舒序本等，都可能保存有曹雪芹原稿的文字，因此校勘《红楼梦》版本不能只根据某个版本，而要同时参考多个版本。

四、《三国演义》几种校勘本和比对本

前面介绍了《三国演义》版本情况，下面介绍《三国演义》的校勘本和比对本。

所谓“校勘本”，是以某一种版本文字为底本，加注说明其他版本的文字差异。

而所谓“比对本”，就是把各种版本的文字，用多种方式直接做比对。

我从1999年开始做古代小说版本数字化，在版本数字化基础上，可以自动比对版本文字，生成各种比对本，计算机还可以自动生成校勘记，从而产生校勘本。

叶逢春刊本《三国志史传》

为显示校勘本和比对本的差异，下面以《三国演义》开始第一则的部分文字为例，显示嘉靖本和志传叶逢春本的三种比对本和一种校勘本。

我回应两次：

（一）标点、分段比对本。

（二）无标点、不分段比对本。

（三）无标点、不分段逐行比对本。

（四）标点、分段校勘本。

这几种比对本和校勘本各有特点，下面逐一介绍。

（一）《三国演义》标点分段比对本

编写方法：

（1）文字标点、分段。

（2）两本分两栏显示，便于比对。

（3）分段进行比对，而每段内文字不再比对。

优点：

（1）标点、分段便于读者阅读。

（2）分段齐比对可以粗略看出两本文字大致差异。

缺点：

（1）文字段落上差异明显，但每段内文字差异不明显。

（2）由于标点、分段，所占篇幅较大。

适用：希望阅读方便，而对文字差异不需要深入了解的读者。

（二）《三国演义》无标点、不分段比对本

编写方法：

（1）文字不标点、不分段。

（2）两本分两栏显示，便于比对。

（3）文字逐字比对，文字不同加空格。

优点：

（1）文字差异比前一种明显。

（2）无标点、不分段，节约篇幅。

缺点：

（1）无标点、不分段对阅读不利。

（2）文字差异不明显，具体字差异不清楚，不如下面逐行比的每个字差异都很清楚。

适用：对阅读要求不高，只想了解两本大致的文字差异即可，无需了解每字的差异。

（三）《三国演义》无标点逐行比对本

编写方法：

（1）文字不标点、不分段。

（2）两本分上下两行显示。

（3）文字逐字比对，文字不同加空格。

优点：

（1）文字差异上下比对更明显。

（2）文字差异逐字显示，最清楚。

缺点：

（1）每个版本文字不连续，对阅读最不利。

（2）每两行文字间加一个空格行，导致篇幅较大。

适用：对阅读要求不高，希望了解两本文字的细微差异到每个字。

（四）《三国演义》标点、分段校勘本

编写方法：

（1）底本文字标点、分段。

（2）以嘉靖本文字为底本，叶逢春本文字差异加注。

（3）两本文字有差异时，一般在一句话之后加注。

（4）如大段文字不同，逐句说明有些繁琐，可只在大段文字首尾加以注，可大大节约文字篇幅。

优点：

（1）以嘉靖本为底本，文字较完整，便于阅读。

（2）文字差异加注说明，不破坏底本嘉靖本的文字。

缺点：

（1）两个版本文字差异最不明显，最不清楚。

（2）此法适用于文字差异不大的版本，文字差异较大不建议采用此法，效果不好。

适用：希望嘉靖本文字完整，便于阅读，而对文字差异要求不高。

五、《三国演义》嘉靖本、叶逢春本和罗贯中原本

以上介绍了《三国演义》嘉靖本和叶逢春的比对本和校勘本，整理这些比对本和校勘本的最终目的还是要研究这两本的文字差异，从而研究哪个版本更接近罗贯中原本。

对于这两种版本哪个版本更古老，更接近罗贯中原本，有不同看法。限于篇幅此处无法展开分析，只谈其中几个主要看法。

从整体看，两本文字差异很明显。嘉靖本中有大量的论赞，并根据史书做了大量的文字整理。因此嘉靖本肯定是官刻本，或称内府本。

而叶逢春本没有嘉靖本中大量的论赞，文字比较朴实，很明显是个民间刻本。

这样，问题就是，罗贯中原本是官刻本，还是民间刻本。根据中国古代小说的历史看，一般认为应该是某个作家编写出来后，先有抄本，再有刻本。而刻本的出现理论上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先有民间书坊刻本，后有官刻本。如果是这样，则《三国演义》是叶逢春本在前，嘉靖本在后。对于现存嘉靖本文字的分析，由于目前看到的嘉靖本有大量 的论赞，因此现在看到的嘉靖本，很可能不是嘉靖元年刊刻的原本了，而是后来经过官府修订的官刻本。周强先生持此看法，详见他编写的《三国演义考评》一书。

《三国演义考评》

第二种可能是相反，先有官刻本，后有民间书坊刻本。如果是这样，则是嘉靖本在前，叶逢春本在后。刘世德先生持此看法，详见他的著作《三国志演义作者与版本考论》

还有第三种可能，官刻本和民间书坊刻本都是出自罗贯中原本，各自做了文字修订。两种版本都各自保留了一些原本的文字，无法笼统讲“哪个版本更接近原本”，要具体文字具体分析。

对于这两种版本哪个版本更古老，更接近罗贯中原本，有不同看法，由于原始版本资料缺失，这个问题可能永远没有统一看法。限于篇幅此处就不再展开分析了。

六、五大名著版本比对本

以上介绍了《三国演义》的三种比对本和一种校勘本，四种方法各有优缺点，各种适应不同读者的需要。

这些比对本和校勘本都是借助计算机数字化完成的，因此很方便简单。

除以上介绍的《三国演义》嘉靖本和叶逢春本的之外，《水浒传》《西游记》《金瓶梅》《红楼梦》各种版本都已经数字化，并完成了上述的几种比对本的编写。

作者近照

我曾在几次古代小说研讨会上介绍了这些比对本。也有一些读者有兴趣，我也为他们提供了他们所需要的比对本。

五大名著主要版本比对本是在每本书的几个主要系列中，各选一种主要版本进行比对。所有版本比对都分为分栏比对和逐行比对两种方式。

五大名著主要版本的比对本已经完成的比对本如下。

（1）《三国志演义》：嘉靖元年本、叶逢春本、黄正甫和毛宗岗本，四种。

（2）《水浒传》：容与堂本、郁郁堂本、评林本和金圣叹本，四种。

（3）《西游记》：世德堂本、唐僧西游记、杨致和本和西游证道书，四种。

（4）《金瓶梅》：词话本和崇祯本，二种。

（5）《红楼梦》：甲戌本、庚辰本、戚序本、列藏本、甲辰本、郑藏本、杨藏本和程甲本、程乙本九种。《红楼梦》主要版本有十二种，目前先初步完成了以上九种。其余三种：己卯本、蒙府本、舒序本，将来再继续整理。

这些比对本篇幅巨大，都有几百万字，8开本分为2、3册。

如果有哪位读者对以上五大名著的比对本有兴趣，可以与我联系，我可根据读者需要编写打印所需要的比对本，只收打印费，由顺丰快递到付发出。

我从1999年开始从事古代小说版本数字化，至今已经二十多年了，古代小说版本数字化对于版本研究绝对有很大帮助。

但可惜，目前国内对于版本研究有兴趣的人越来越少，很多人认为版本研究前人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没有什么空间了。这确实是事实，但版本数字化后还是有进一步提升的空间的，有些问题用数字化后，还有进展的。当然要安心于此对于年轻人来说也是不易的。

在古代小说版本研究方面我和日本学者接触很多，至今还有一些日本学者在这方面做不懈的努力，如金文京、中川谕、上原究一、荒木达雄、中原理惠先生等，他们锲而不舍的精神我很佩服，我觉得也值得我们学习。